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临港新城律师谈心有多灰才会雇凶杀己

时间:2021-11-12 10:26 点击: 关键词:临港新城律师,

  夜幕降临,俄超尚独自进入湖南安化县317省道路边一栋白色小洋楼。50岁的苏恩跨住在二层。

  俄超尚往一碗糊糊里倒入一些米黄色粉末,喂苏恩跨喝下。五分钟后,他一把抢过苏恩跨的手机仓皇而逃。

  这不是俄超尚第一次试图 “谋杀”苏恩跨了。

  三个月前,他还在苏恩跨卧室打开两瓶煤气罐,苏恩跨痛苦地滚到地上,但最后没死成——俄超尚慌张离开时,卧室门没扣好,留下了一道缝,这条缝救了苏恩跨。

  让警方颇为意外的是,对苏恩跨的两次“谋杀”,俄超尚充当的仅仅是被雇用的“杀手”的角色,而要杀死苏恩跨的幕后主谋,正是苏恩跨自己。
 


  死 刑

  苏恩跨是一位渐冻症(肌萎缩侧索硬化)患者。这种病的病因目前尚不明确,且无法治愈。被确诊时,医生告诉她,这是“世界上五大绝症之一”,一般只有2-3年寿命,最后会因呼吸衰竭死亡。

  那一刻,她觉得自己“被判了死刑”,原来一直有奔头的生活戛然而止。

  小学毕业后,苏恩跨没有考上初中,母亲不再支持她继续读书。她只好到镇上的理发店当学徒,不包吃住,但学习一年不需要学费。

  出师后,16岁的苏恩跨与别人合伙开了一家理发店,一天最少也能赚10块,多的时候能有30块,“那时候别人一个月的工资也不过一百多块”。

  后来,她与当时在电力局打工的谌石军结婚,两人齐心协力,在老家添置了一套房产。2000年,为了还装修房子欠下的债务,她与丈夫去珠海打工。她开过理发店、棋牌室,也进过工厂、去过超市,但都做不长久。

  2013年,年过四十的苏恩跨觉得自己“手里没攒下钱”,加上与丈夫产生矛盾,她决定只身去北京闯荡,希望能攒下一笔养老钱。

  她与老乡在北京打了一段时间工,后来又借了些钱,2015年在北京开了一家养生理发馆,雇了两三个人,日子过得平淡顺遂。未曾想还不到三年,突如其来的疾病就彻底浇灭了生活的希望。

  2017年7月的一个晚上,她在店里拖地时,一不小心突然滑倒,膝盖磕在了地板上。

  第二天,她去医院拍X光,医生告诉她是拉伤,一个星期就没事了。但接下来几个月,腿部的疼痛不仅没有消失,还影响到她的正常生活,有时走在平路上都会突然摔一跤。跑了多家医院都没能查清病因,她决定暂时回湖南休养。

  2018年,在中南大学湘雅医院,苏恩跨被诊断为“渐冻症”。

  她不愿相信,四处求医,打点滴、吃中药、做针灸,保健品也没少吃,甚至尝试过不知道从哪里打听来的偏方,“用梅花针扎破皮,扎出血来,再把自制的‘祖传秘方’擦里面。”

  那时,几种疗法同时进行,两个月就花费了48000元。

  在她服用的诸多药物里,力如太(利鲁唑片)一盒就需要4000元,每个月光是吃药的费用就高达一万,但病情却没有得到丝毫控制。2018年,她坐上了轮椅,开始了生活无法自理的日子。

  2020年,在花费了42万积蓄之后,她放弃了生的希望,开始秘密谋划结束自己的生命。

 

  雇凶杀己

  确诊几个月后,苏恩跨就想过“解脱”。她上网查到这个病后期的“惨状”,觉得接受不了。“看到别人吸痰我都会恶心,不干净。”

  她花高价托人买了5盒安眠药,每盒20片,又买了一瓶100片的安定,跟自己平时吃的药瓶混在一起。

  2020年小年的前一天,她询问常年在外跑货车的丈夫何时回家,又让保姆早点回家过年。大概下午三点左右,她估算好“死亡时间”,将安定拌在酸奶里喝下。原本她想吞下全部药片,但吃了九十余片后她就昏昏沉沉地睡着了。

  晚上九点,谌石军回到家,发现妻子倒在地上,酸奶也洒落一地。

  苏恩跨在床上昏迷了三天,醒来后,她发现自己不仅没死成,病情还加重了,“原本可以自己吃饭的,后来手都拿不起勺子”。

  (苏恩跨和家人在一起)

  没过多久,苏恩跨又尝试用铁丝绞死自己。她从网上购买了铁丝,但发现自己的手已经萎缩到无法掰动它。

  失败两次后,她又试图用液化气自杀。

  当时照顾她的保姆苏梅连回忆,苏恩跨买了液化气罐后放在楼梯口,跟她说是买给娘家人的。后来苏恩跨又让人将液化气罐搬到卧室,用绳子绑在阀门上,“她跟我说是想拿来练手”。

  苏梅连记得,苏恩跨练了一段时间,“好像手好了一点,有力气了”。

  那时她没有想到,苏恩跨是想用这种方法尝试自杀。但因为力气不够,苏恩跨失去了自我了结的能力。试了两个月后,苏恩跨不得不花钱请人帮自己“自杀”。

  2020年7月上旬,苏恩跨通过微信群找到了河北人俄超尚。俄超尚是她和闺蜜一起在洗浴中心认识的,后来成了闺蜜的男朋友。

  苏恩跨见过俄超尚几次,也被闺蜜拉进过他的“彩票群”。她知道俄超尚那时没有固定工作,之前开彩票店还亏了十来万,急需用钱。

  原先苏恩跨开价一万,俄超尚没同意。她又提价到两万。苏恩跨提前给了俄超尚路费,两人在微信上商量好,就用卧室的这两罐液化气帮她“自杀”。

  2020年7月10日,苏恩跨提前跟苏梅连说,晚上有三个朋友要过来住,让她早点回家。

  晚上,唯一的“朋友”俄超尚来到苏恩跨的卧室。为保证万无一失,她等俄超尚打开液化气罐下楼后,才转给他剩下的钱。

  苏恩跨提前吞了6片安定和2片止痛药,想让自己早点睡着。俄超尚离开没多久,煤气的气味和药物作用让她心慌,她痛苦地滚到了地上。

  这时,苏恩跨发现俄超尚离开时没有扣好房门,房门弹开,留下一条缝。她打电话给俄超尚叫他回来关门,但15分钟后,她知道俄超尚不会回来了。那晚,她躺在冰冷的地板上,看着窗外的天慢慢亮起。

  第二天早上,苏梅连发现了神志不清的苏恩跨,昏迷两天后,苏恩跨醒了,她跟苏梅连说,自己被人骗了,她将雇凶杀己的事和盘托出,但苏梅连不信。

  直到苏梅连看见她电脑里与俄超尚的对话,才相信苏恩跨是真的想寻死。她劝苏恩跨,“以后不要这样做了,好好生活。”但私下里,她也觉得苏恩跨可怜,“活得很累”。

  后来,苏恩跨通过闺蜜向俄超尚索回了19800元“雇凶费”。她将这次失败归结于俄超尚的心慌与大意。她回忆,俄超尚当时跟她交谈时语气有些慌乱,打开液化气阀门时也有些手抖,“毕竟是犯法的”。

  三个月后,她又通过微信联系俄超尚,希望对方能再一次帮助她自杀。这次,她开价5万,抱着必死的决心,每个环节都“精准把控”。

  她与俄超尚商量,将氰化物拌在糊糊里,喂她喝下。她重点叮嘱对方,自己舌头萎缩了,喝水会流出来,“碗要放正,我自己慢慢喝才不会呛不会流出来,否则喝一点点让我要死不活迷晕了就没法喝了……记住这段话多看几遍”。

  她还让俄超尚拿到钱之后不要急着花。“要是像上次那样失误你要负责”,但最后她笃定地说了一句:“我相信这次不会(失败)了。”

  这次,她留了个心眼,把聊天记录都截图存在QQ里,再把桌面上的QQ图标删除,“他要是帮了我就没人发现,要是骗了我,我也有证据拿出来”。

  苏恩跨先给俄超尚转了1600元,用于路费和购买毒药。2020年10月18日,俄超尚到她家给她喂下掺了“毒药”的糊糊。苏恩跨觉得,这一次“他胆子大了”。

  喂完后几分钟,苏恩跨没感觉到身体的异样。这时,俄超尚一把抢过她的手机逃走了,苏恩跨知道,自己被骗了。

  她之前不清楚氰化物是什么模样,只记得当时吃的“毒药”只有米粒般大小,“有一种熟悉的味道”。根据安化县人民法院公示的判决书,当时俄超尚给她喂下的只是磨碎的薯片。

  俄超尚离开后拉黑了她。但那时她还不想报警,怕俄超尚没有钱还她。她通过QQ联系病友,一星期后才买了新手机联系俄超尚,“还花钱托人去河北找他,但他不承认”。最后她彻底失望了,选择报警。

  今年三月,俄超尚因犯诈骗罪被判处有期徒刑二年,缓刑三年,并罚款5000元。

  三次寻死不成,苏恩跨知道自己已无法掌控自己的生死。
 

临港新城律师谈心有多灰才会雇凶杀己
 

  活 着

  患病后,苏恩跨瘦了二十斤,皮肤逐渐耷拉下来,下巴后陷,颧骨突起。她无法接受自己的“变形”,没有留下一张正面的照片。

  因为长时间睁眼打字,她的眼球突起,眼皮发红。只有几年前文的眼线与眉毛还留在眼周,告诉旁人她曾经也是个爱美的女人。

  面前的二手笔记本电脑和眼动仪是苏恩跨与外界最密切的连接点。眼控开启后,她可以看剧、听歌、与病友聊天,一天天就这么平淡地过着。

  平常,保姆负责照料苏恩跨的生活,一个月3000元。但多数保姆不到两个月就会辞职走人。

  虽然知道苏恩跨曾经试图自杀的事,但刚来半个月的保姆谭玉凤觉得,苏恩跨还是想活着,“她对自己的生活质量要求很高”。

  每天早上,谭玉凤要花上一两个小时为苏恩跨洗漱。她用刮子给苏恩跨刮舌头与喉咙之间的粘液,一边刮下来,一边放水洗,否则苏恩跨会“感到恶心”。

  一天晚饭时,保姆谭玉凤端来一碗白米粥,她有些生气,打字“质问”:“不要加糖!我同意了吗?”谭玉凤没有立马回答她,她不停地按下回车键,机械的女声将这句话重复了四遍。

  过了一会,谭玉凤对着一旁正在吃饭的苏恩跨家人说:“之前我问她能不能加糖,她没作声。”苏恩跨立马移动眼球:“我打字回复你也没有这么快的。”

  谭玉凤没说话,起身进了厨房,没过多久又端出来一碗。家人询问保姆粥里加了什么,谭玉凤说:“加了点鱼汤。”苏恩跨又不满:“加什么我会告诉你!”

  这些与保姆之间的小小争执每天都在上演,苏恩跨竭力想要掌控自己的生活,不厌其烦地一遍遍告诉保姆自己的需求,但末尾又会埋怨:“我说了无数次,没有一次听的。”

  因为上厕所不方便,她几乎一天都不喝一口水。如果实在要上厕所,保姆先会为她穿好黑色棉鞋,再推去厕所——即使她的脚无法落地也不再能活动,她也不允许自己光脚出行。

  一旦离开电脑,苏恩跨会变得有些焦虑。无法说话后,她总感觉身边没有一个人能真正明白自己。

  厕所里,两面相对的墙上分别贴着几张纸,一面用大字从上至下写着“擦左边屁股、撕裤子、洗屁股”,一面写着“擦屁股后面、洗手”。

  谌石军说,这是妻子用来准确表达自己意愿的方法,“需要保姆做什么,就用眼睛看向那句话”。

  对于苏恩跨来说,最痛苦的事是,她思维清晰身体却无法有任何行动。有时她会羡慕那些“脑袋糊涂”的人,觉得他们没什么烦恼。

  每次坐在电脑前,苏恩跨总要求保姆将她的左手放在轮椅扶手上。脸上突然发痒时,她将身体用力向左倾斜,头倒向左边,左手尽力靠近脸部,一下一下轻轻地蹭着。这几乎已经是她能支配身体为自己做到的唯一的事了。

  今年5月,她因为吃不饱饭加上胃口不好瘦了一圈,“一下子整个人都变形了,身子都坐不稳了”。那时,上一个保姆辞职后,一段时间内都找不到新的保姆,丈夫谌石军在家照顾她。

  因为保姆不稳定,谌石军无法外出打工,如今家中的开支几乎都靠苏恩跨所剩不多的积蓄。

  苏恩跨不是没想过活着,但是她觉得“那些有钱人有条件才能活得舒服”。为了挣钱,苏恩跨也试过在网上卖些水果和零食。她将链接推到病友群里,一个订单也没有收到。

  现在,苏恩跨对未来感到害怕。“这个病太多的痛苦说不出来,到最后吃不下饭,要做胃管,水也咽不下。”她想过最坏的结果是饿死。“活活饿死得一个月,没有几个人能受得了。”

  “老天要折磨我没办法。”苏恩跨对自己“死而不得”感到失望。

  但她也竭力为未来可能的痰堵、呼吸衰竭在做准备。去年,苏恩跨发现自己已经无法平躺着睡觉,“呼吸会堵”。一位病友家属转赠她一台二手呼吸机,她购买了一千多元的配件。她还在尝试其他的赚钱方法,也在向社会发起求助。

  现在,她一边期待着安乐死合法化,一边又对“活着”妥协,“既然死不了,那就活得好一点吧”。

  在下一个死亡时机来临前,她决定好好活着。上海刑事律师事务所
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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